度玙

【闲泽】医者仁心 (下)

·微ooc,HE

·正文1.5w(已完结)  后续0.5w

·有关于必安的彩蛋



“医病更医心。”


接上文——



“这没别人,你疼可以叫出来的。”


“不疼。”


李承泽回绝了他的建议。直到范闲真正触到了他腰间最脆弱的地方,他实在是难掩疼痛,抽搐了一下,把呜咽声埋进厚厚的床褥里,薄唇被咬破皮,滴出鲜血,洇在床单上。


“这儿疼吗?”这是目前李承泽反应最大的一处,范闲残忍地告诉他一个事实,“既然是这儿疼,那就需要多按一会儿,揉开了就好了……”


“哦……”


李承泽简单地应了声,嗓子略有些沙哑。


不知道这样的疼痛还要忍多久……


最后几下,实在是熬不住了,李承泽吃痛喊了一声——“啊——”


音量不大,也很短促。


他碍着面子,怕被别人听见。


无奈范闲已经听见了,可别再让谢必安听见他的主子如此娇弱地因为疼痛叫喊。


尾音上扬,勾人心魂。范闲知道在隐忍的语气中,李承泽受得是怎样的痛苦。他只是很担心李承泽,想着法子怎么让他能不那么疼,即使是减轻一点点疼痛……或者把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,替他疼。


“在我面前,你没必要忍痛的。”


“在你面前?你认为你和别人不一样?”李承泽嘴上不饶人,仍守着他那一份傲气。


“我们聊聊天吧,会少受些疼。”


他故作轻松地,实际上,嘴唇微颤,俯视着瘦削的人儿。


李承泽没有理会他,干把这句话晾在这儿。


范闲专心在做他作为医师应该做的,却心疼了不该他心疼的人。


大概是范闲疏通经络的招数起了作用,李承泽在顿挫的疼痛中还觉出了后背的温热,一直以来冰凉的指尖和脚底甚至都产生了温度……


不是真气,和那感觉不一样。


真是范闲勤勤恳恳的按摩的作用。


李承泽鼻头一酸。这傻子,不会真是来体验当医师的吧……自己可是初次见面就要杀他的人……现在却来救自己……这样他都不忍再出手了。


范闲轻拍了一下李承泽的腰:“可以翻个身,躺过来了。”


李承泽手臂撑床艰难侧身坐起,忽然起猛了头还有些眩晕。


他的刘海因为汗湿贴在前额上,成一绺绺的,黏腻的很不舒服。范闲伸手挑下,帮他把刘海别到耳后。身旁也没有一方柔软的丝帕,干脆用自己干净的衣袖,轻轻沾去他脸上的汗珠。


这套动作很熟练,很自然,李承泽不禁暗暗想,他是不是对许多人都这样过?也就别扭着没有称谢。


翻过身来,他一切疼痛时的表情都将被一览无余,刚才的忍耐已足够煎熬,这再让人瞧见,岂不是公开处刑?


范闲想到了这一层,怕李承泽拉不下脸面,就熄了两盏灯,堪堪能看见人脸。起不了什么大作用,只是缓和一下心里障碍。


范闲的动作足够轻缓,按揉着太阳穴。李承泽闭目安神,薄唇紧抿,范闲手上薄茧擦过细嫩的皮肤时,被刺激的有点痒。


眼底的乌青,被范闲看在眼里。正是多事之秋,李承泽大概又成宿成宿的睡不好觉,两腮的肉都凹下去些,眉宇间平添憔悴。


两个人都是极其坚强的、极其倔强的,想了再多关心的软和话,到了嘴边也还是说不出口,反变成针锋相对的嗔怪。


手上的动作接着向下去,又是一个让人吃痛的穴位,李承泽的双眸闭紧,俊秀的眉簇成一个“川”字,骨节分明的手攥住光滑的冷色床单,双腿紧绷,脚趾蜷缩着。


李承泽耳后开始有红晕蔓延,即使实在昏暗的环境下,被人盯着如此不堪的一幕也实是羞赧,一只手若有若无地勉强遮住这分他自己都厌弃的神色。


他是一个极爱面子的人。


爱面子到心里的委屈不敢与别人讲,爱面子到受了伤也不让别人医治,爱面子到再痛苦也从未在人前流过一滴眼泪。


咽喉中跑出一声“呃……”,在安静的寝殿,只是轻声却也显得格外清晰。


他有意去遮掩,想了许多办法想保住自己仅存的尊严……


最后随着身体中的暖流,干涩地开口:

“聊聊天吧。”


“殿下先聊。”范闲不假思索地接了话茬,李承泽有心去敞开心扉,他也就乐得应下。


“……头一次见你,你可还记得我说——”


“杀我。这句话范某记得很清楚。我希望殿下多说些这样的话,颇有真意,比起现在蒙着一层纱的对话,不知道好了多少倍。”


这话让李承泽一愣。原来范闲只是想求得一丝真情。


明知其中假意茫茫如海,还楞要捞出一丝真情。


“哪有求着人杀自己的。”李承泽装糊涂,仍旧闭着眼,摇摇头,嘴角轻微颤动。


“你看,这又不是殿下心中所想的真话了。”范闲用无奈的眼神看着李承泽不真实的脸,但李承泽并没发觉这炽热的目光。


“生在皇家,本就不该谈‘真’。”李承泽是闭着眼的,看不出里头是怎样的神情。范闲猜想,或许是空洞的。


“有个问题,百思不得其解,想请教小范大人。”


“殿下若是真诚求解,就该叫我范闲。”


“范闲,为什么要救我?”李承泽很听话地,改回了熟悉的称谓。


“你不该救我。为着你那颗医者的仁心?还是待到大仇得报后的畅快?又或是一己私欲想因此求得个高官厚禄之类的?”李承泽的语气轻蔑,他明白这些都不是真正原因,只是用来自我开解的挡箭牌。


“非要挑一个说,医者仁心?可合殿下的意?”报仇之类的话说给现在的李承泽听不利于他的恢复,高官厚禄…实在荒谬,李承泽肯定是不信的。


他将信将疑地哦了声,不知何端地冒出一句怪话:“你给婉儿治好肺痨,也是用的同一颗仁心吗?”


“自然不同,她是我未过门的妻,殿下你是……我的敌。”


范闲的脸该是贴得自己很近,不然怎会感受到温热的鼻息。范闲的眼神该是变了两次,第一次充满爱意,第二次饱含恨意。


这些都只是猜想,有对有错。


李承泽还是不敢睁开眼看他,刻意回避与范闲每一次的眼神接触。


这句回答不是李承泽希望的。或者李承泽对于范闲的回答并没有什么希望。只是不要带着这样浓的恨意就好。


这句话带给他的痛,远远胜于皮肉筋骨的痛。


范闲的话从来都是把利刃、尖酸刻薄,不经意间就刻到哪个倒霉鬼心上——这次轮到了李承泽。


他又开始联想了,范闲说给婉儿的温情软语会很好听吗?……天知道,反正他这辈子是不会知道了。


“范闲,你不该救我。”他心口生疼,又重复了一遍,“你救了我,我以后都不忍心下手杀你了。”


语调带着委屈,惹得人心痒。

内容却那样狠毒,让人心碎。


这话好像在哪听过……范闲在广信宫听过,从长公主的嘴里。


李承泽这是近朱者赤的下一句了,让他的好姑姑给教坏了。


“殿下真不会聊天。”


他嗔笑着,装无辜。


明明是他把话题引到这儿的,还要怪自己不会聊天。


“你还没为我答疑解惑呢。”


“好。”范闲微微笑,今日把话说开了也好,日后怕是没有这样好的契机了。他记得自己曾给婉儿讲过一百枝樱花的故事,大体就是要珍惜眼前人,不要错过。


可是李承泽没听过这故事。


所以要让李承泽主动打开心扉,把最柔软的地方展露给他,他才好彻底“医治”好他的病……


唯一的方法就是自己主动些,先把自己的真心捧出来呈给他。


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,心里很矛盾。为何不干脆直接杀了以除后患?不,或许是为了李承泽心底的秘密。总之还是有些情分在的。



“此中详细原委,还请殿下细听分说——”


李承泽喜欢听书,此时的范闲活像个说书人,将那些风月轶事慢慢诉给他。


“在靖王府的湖心亭初见殿下时,就觉得很熟悉,或许可以一见如故来概括,但心里总觉得不甚贴切,一直在寻找一个更合适的词。

从那日起心里就时常惦念着一身青衣的殿下,后来又无数次的街边‘偶遇’,总觉得你我缘分不浅。”


范闲回忆一幕幕场景,心中漾起春意。


“若你不是皇子我不是朝臣,若不是在这诡谲多变的京都,我们大概会成为知己。

真有那时,我会请你去我澹州的小院儿里坐坐,从藤蔓上摘下我亲手种的葡萄,温上一壶醉人的酒,把未完的红楼写给你看……不谈国事谈风月。”


那该是多么温馨和睦的场景。两个一心只想平安度过此生的人相知相伴……


阳光照得刺眼,梦幻的泡泡就破裂了。


大梦初醒,一切终究只是幻想。


但不时想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,倒是能给人一缕坚持下去的希望。


“现在我才想明白,陛下引我入局出使北齐的那顿‘家宴’上,我领旨后,你离去前,看我的那个眼神,含着的悲悯、忧虑、不舍,究竟是什么意思。你怕走私养兵之事败露,你怕我此去凶多吉少,你怕、迫不得已你会对我下手。

那是很煎熬的吧?就像夜里腰疼睡不着觉。”


这些话即使说出来,也还是会遗留一片苦涩。范闲难以想象李承泽当时的心境,反正结果摆在眼前——

“殿下不会动手。你说‘我若败了,替我收尸;我若胜了,封你监国。’这话充斥傻气,但却是殿下为数不多的真话。你舍不得我,你舍不下我。

北齐的那封信我看了以后,整夜辗转反侧。我恨你,当时恨不得要把和你有关的一切都从我脑海心里剜去,我甚至想杀了谢必安,回京之后再杀你。”


现在的狠戾与范闲为他按摩的温和大相径庭,李承泽不禁皱眉。


“怒气在长途跋涉中削减了不少,我又想起你的种种,你种种的好。你该庆幸,我当时没那么愤怒了,否则我一定会不理智地直接杀了你。你死之后,我再独自伤神后悔去。

冲进王府看到你的那张脸,我竟生不出恨意了。

我承认我很混蛋,我愧对无辜亡魂。”


范闲挤出几声干涩的笑,他蔑视自己的想法,甚至想啐自己几口。可是无奈他心中本就没有远大志向,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……


“那一瞬间我只想拉着你的手逃跑,逃出这吃人的京都——冷静下来才发觉,自己本应是来兴师问罪的,是来给他们报仇杀你的。我作为一个臣子,自然是要杀你的;但作为范闲,我是想救你的。

即使赴汤蹈火,老天降罪,我也和你一起受着。这大概就是段孽缘,你我之间不该有的羁绊。

我医术浅薄,能帮殿下解一时苦痛,却不能帮殿下除一世痛苦。虽医的是病,但根在医心。”


范闲说到这儿,停下了手上的动作。


李承泽有些意外,这字字句句太难消化了。


“你我初见,我便想到了林妹妹。殿下肯定要反驳我,妹妹姓林,与婉儿一样。那合该是林婉儿与林黛玉更为相像。

可这种感觉我只见你时有过。

今日总算明白,我刻意回避、以婉儿为借口来断绝自己非分之想的,是那个最贴切的词——”


“一见钟情。”


此四字一出,李承泽再也忍耐不住,倏地睁眼。范闲此时就直勾勾地看着他,清亮的眸子里映出李承泽略惊慌略羞涩的样子。


“殿下可听懂了?”


范闲温柔地笑,语气是李承泽想象中的他同婉儿说话的方式。


李承泽的唇上缓和了些血色,微张了张,惊慌失措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

范闲也不急也不恼,等不着回答,就接着去给李承泽按腿。暗暗想,李承泽这是对他有了信任了。


他说出心里话一身轻松,这些话却又沉重地压在李承泽身上。


“范闲,你说的没错,你运气一向很好。

投胎投的好,生来就是被一群人偏袒的叶轻眉的儿子,户部尚书、监察院院长、当朝宰相、甚至是父皇,都疼你护你。

而我呢,我的父亲是皇帝,我身为皇子,不能像你一样活得潇洒。我能活命,不靠上天眷顾,全靠我一步步摸爬滚打拼出来的。”


李承泽又把眼睛合上,回忆那段痛苦不堪的往事。


“从我十二岁那年起,陛下就说我贤德兼备,将来做个亲王、委屈了;

十三岁时就封我为王;

十四岁就在宫外修了宅子,表面上是将我赶出宫去,实际上,却给我自由交纳群臣的机会;

十五岁的时候,就让我入御书房 听朝政之事——

你知道吗,在我之前,永远是只有太子 才有这样的机会。”


他的眼珠在眼皮底下颤动,缓了片刻,随后提高了声音,嘶吼着,发泄他心中怨言——

“我不想争!但这些事情一件一件地出来 我能如何?!”


“难道东宫会认为,我无夺嫡之念?

太子当时年轻,看着我的眼神,却是那般的怨毒。我们是亲兄弟啊!”


五脏六腑纠结在一起,心疼的要命。


他们是亲兄弟……


李承泽缓缓睁开双眼,眼尾染上一抹嫣红,狠狠地瞪着房顶。


哈,可笑。


“他不过十三岁的时候,就已经想杀我了。”


语尽,一滴热泪从眼眶里溢出,流进发鬓,消失不见。


他闭上眼。似乎这样,就能藏匿他委屈的泪水,就能平复他不甘的心绪,就能继续维持他坚强的形象。


一切微表情都被范闲尽收眼底。


他的情绪比李承泽还激动,不过藏得好罢了。


范闲的手有些颤抖,带着薄茧的指腹沿着李承泽泪水滑落的痕迹抚了上去。


李承泽往相反方向别过脸,骄矜的玫瑰岂会让人看到他凋谢的模样。


范闲想开口告诉他,你从此不用再掩饰自己的悲喜,你从此可以靠在我肩上哭,你从此可以把你的心交给我,你从此……在我面前,你从此可以做回自己。


他想说的话有好多,但怕说多了让人腻烦,也怕说多了就不真诚了,就没有多赘述。


静静的,房里只有李承泽未平复的喘息声。


范闲把他的碎发别在耳后,小心翼翼的、虔诚的,一个蓄谋已久的轻柔的吻落在李承泽的眼尾——微红惹人怜。


他吻了他的月亮。


然后不舍地把月亮高高挂回天上。


李承泽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味、享受这个吻,范闲的唇就离去了。


二人都很有默契的,没有打破这片刻的岁月静好。


李承泽想悄悄看看范闲,睁开眼却发现范闲的目光从未离开。


“范闲,你知道我最羡慕什么?我最羡慕你有一个纯直可爱的弟弟。”


范闲有些难以置信,众人口中一向爱“争名夺利”的二皇子,不羡慕他掌控内库、不羡慕他拥有监察院,只羡慕他有个痴迷赚钱的傻弟弟。


“同样是一个嫡子弟弟,你和弟弟相处融洽,我呢?……”李承泽的眼中飘过一丝戏谑的笑。


“我那太子弟弟十三岁时,就把他的二哥推落水中。他明知我不通水性,还刻意将周围人尽数遣散。

我一个人在水里扑腾,深秋的池水冰冷刺骨,李承乾就站在岸上,俯视着我,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,他是狠毒了我,虽然我并不知道他的恨从何处来。

我独自挣扎,即使快要溺死,也没有求他一句。

就在我绝望之时,谢必安提着剑来了。

他不假思索地跳进池子捞我,我从他笨拙的动作可以看出他、也不怎么会水。

连拉带拽地,谢必安把我托到岸边。

有了第三个人在场,太子自然不会展露出他要置我于死地的狠毒样,他甚至还皱着眉,眼里假意挤弄出一点泪水,伸出手要拉我上岸。

我靠自己爬上了岸,而不是太子那只‘援助之手’。”


李承泽的脸上此时洋溢着胜利者的笑容,可又含了几分苦涩。


“殿下,那时候,寒气就已经侵入你体内了。”范闲一边摩挲李承泽的发,一边心里暗暗咒骂李承乾不是东西。


“后来我冷得晕了过去,醒来旁边烤着很旺的炭火,而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——身上只裹着一层薄毯,那纹样是父皇处的。

父皇把我和太子都召来,问原委。

李承乾那无辜样儿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,他只是碍于礼仪,在父皇面前简单关心我几句,他没有哭,我猜是怕父皇训斥他有妇人之仁,以至于失了太子之位。

父皇倒是没有过多的说李承乾什么,后来想想,此事恐怕父皇是知情的,有可能还是父皇一手促成的。

李承乾这个始作俑者没被训,我一个受害者却挨了骂。

父皇说我,到了如此年岁,落水还不会自救,甚至孱弱到晕厥。这不是帝王之子该有的样子!

我当时年少,还不能很好地掩饰自己的委屈,眼眶就开始盈泪。我意遮挡不想让太子瞧笑话,不想让父皇知道……

但父皇还是骂了我。骂我怯懦,骂我不如李承乾,骂我难当大任!

很荒唐吧?可这就是皇家父子相处的日常,伴君如伴虎。

李承乾目的达成,安然无恙地回了东宫。

我却被罚在府中禁足三日。

谢必安也被罚了个护主不力,杖责。

下人们有去替我寻过御医,但那些人看我落魄,又被陛下厌弃,没有一个敢来医治我的。府里朝中那段时间也就流言纷纷,我门下的都去另谋出路。

那三日我就只能硬生生挨着。受了风寒也只能喝谢必安私下里给我熬的姜汤,屋里炉火不甚旺,添了几床被子也还是暖和不上来。

第一日还只是冷,自第二日,腰就开始刺骨地疼。

疼痛使人清醒。

那三日里我想明白了,要想活下去就必须让自己变得强大,什么兄弟情义都是虚的,只有手握权利,才有活下去的资本。

于是解了禁足后,我顾不得哀怨,就重整旗鼓,来往于各部名臣之间,拉拢他们,以扩充我自己的力量。逐渐的支持我的人越来越多,我也不是那日在李承乾面前吃瘪的怯懦的人了。

我的腰因此落下病根,不时就会疼痛一阵。

也曾有御医在这之后登门拜访,要替我调理。我都让人回绝了。

我更乐意用身体上的痛楚,来换取日日提醒我不忘耻辱。

我从那以后,每次见太子都会行跪拜礼。一方面是堵住有心人的嘴,更重要的是,我要用弯腰跪拜时一次次的疼痛来警醒自己,李承乾推我下冰水的仇恨。

每见他一次我跪一次,每跪他一次我疼一次。

跪着跪着,疼着疼着,说不定哪天,就不用再跪、再疼了呢。”


范闲在这番话中动了恻隐之心,但脑中总会浮现出那些惨死的人……滕梓荆身上的血……


李承泽释然地笑了,一双晶亮的眼眸凝视着范闲的脸庞——

他的眼球充血,眉间却又带着怜惜。


“这些年所做之事,皆为求生。请你……原谅。”


范闲要的只是李承泽亲口认错,对于他那么一个骄傲的人,说出这句话已经用尽了全部。


见范闲沉思不语,李承泽只好接着道。


“范闲,我知道你很难做,不原谅我也是情理之中——死去的人我都会厚葬,家眷也会好生安置。只希望你能少恨我一点。”


范闲的医术又有精进,此刻已治愈了李承泽的心。


他也是个可怜人,都已经这样低头了,何不给个机会。


“殿下放心,有我在,以后就不用再跪、再疼了。”

情到深处,范闲一双温暖的手覆上了李承泽温凉的指尖。李承泽恍惚了一瞬,把手抽出来。


他们这样把婉儿置于何地?


“范闲,我从前不需要太子的怜悯,现在自然也不需要你的怜悯。”


他说完就有些后悔,有些痛心。


他为着自己的孤傲,做了违心的事。


“这不是怜悯,殿下,这是范某的真情。”


范闲此刻是那么虔诚,就蹲坐在床榻边,就像刚才那个短促的亲吻一样,虔诚。


李承泽不想自己陷于范闲这片泥沼,急着想撇清关系,扇了他一巴掌。不重。


“你是会玩弄人心的。我是婉儿的二表哥,我疼她,现在你要我抢走她的挚爱,我做不到。”


李承泽的抗拒也被范闲视若珍宝,他不紧不慢地解释:“婉儿郡主很好,我倾慕她眼神里有我没有的清澈单纯。纯粹是因为我给她治好了肺痨,她才松口愿意嫁我,以本就属于我娘的内库作为答谢。我们彼此都没有那么深重的感情,只能是相敬如宾度过此生。”


李承泽轻笑着,将信将疑。


“但你不一样,你是我一见钟情的人,你是会与我在街边偶遇的人,你是让我爱恨交织的人……”


范闲低头贴在李承泽耳边,用微弱的只有李承泽能听见的气声唤:

“你是我的承泽。”


碍于身份,已经许久没有人温柔的唤一声他的名,他听到自己的名字甚至激灵了一下子。


“总是话说得好听。说到底,你没法放下对我的仇怨,我们还是要各自为营,我们终究要死一个。我死的几率更大。”李承泽的眼神有些慌乱,脸颊泛红,轻描淡写地笑他。


“这仇算了解了,殿下这么多年深陷权谋中,无论是身、心,都已经疼过了,就算翻篇了。”范闲想了想,“至于朝政上……殿下在北齐的事我堵不住悠悠众口、必须上报。你若愿意舍去虚名、不起兵让庆国子民遭受动荡,我定会保住你的命,许你一生平安。殿下可愿信我?”


“起兵的危险自然更大,一不小心命就折了。你要是帮我留一条命,自然是好。”


李承泽心里还是有些不甘的,奋斗那么多年,最后一切化为乌有,只有一条命在自己手里?想想,有一条命也足够好了。至少他能有命数看完红楼,吃上新鲜的葡萄,赏赏这大好的河山。


至少,他还有个范闲在身边。


“那好,今天这病也算不白治。”范闲满脸洋溢着喜气,长舒一口气。


李承泽起身,搓搓双手,暖和了不少;腰上的疼痛也没那么明显;心里似有一股暖流涌动。


“范医师医术高明,多亏了你——医者仁心,本王才得以捡回一条命!”


“范某向来是,医病、更医心,把殿下的心捂暖了,疼痛也就散了。”


“好,想要什么谢礼,我回头差人送到你府上。”李承泽一身轻松,双手抱臂看着范闲。


“恕我冒昧,差人送多没有诚意。”范闲压低声音凑到李承泽耳边,“我想让殿下把自己送我。”


“确实冒昧。”


本以为愿望落空,话锋一转——



“本王准了。”




·二姐姐和范闲互诉衷肠真的又好哭又暖心啊

尤其是承泽眼尾微红,强忍着泪珠在眼眶里打转,好心疼……(希望我有写出来)

希望真正的李承泽也能有人理解吧。

·忠犬谢必安我爱了!专门搞了个彩蛋看他俩秀恩爱谢必安哦

彩蛋的剧情不影响后文阅读,不放到正文主要是怕有人不爱看。喜欢必安倒也可以从彩蛋看看。

·第一篇闲泽真的超乎我预期,谢谢各位抬爱,大家都好爱他们!

·红心蓝手安排——


多来点推荐好不好谢谢各位🥺


·正文完结,但还有后续

(没想到吧我又留了一手)

敬请期待——


评论(21)

热度(522)

  1. 共3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